小麻衣新發售的寫真上架了,青峰拉拉鞋後跟的帶上一聲我出門了,
「大輝順便買點青菜!」
母親的吆喝夾在益小的門縫。
多麼平淡的一個假日午後。
本來約著黃瀨打球的,沒想還在夢中手機叮叮幾聲,是模特大人臨時得接工作的訊息。可惡阿───胡亂的掃抓幾下短髮,把臉埋進枕頭中胸懷不爽的一路睡到中午,若非吸塵器吵得太響,青峰大輝大概整個假日就這麼過了。
小區的便利商店,喜歡女星的寫真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跟熱門八卦周刊並排一塊。他撇了眼那醒目的標語,是聳動的被迫出櫃消息,小字是某某男星被拍到與另一位男性友人狀似親密的摟抱照片,以及記者會該男星戴著口罩淚聲俱下的模樣。
自動門一開夏日的熱氣毫不留情地拍向臉面,一股子煩悶夾在了思考的眉間,人看起來更深沉了些。
如果有天黃瀨也被拍到這樣子的照片,作為當事人會做出怎麼樣的回應呢?承認?否認?他不知道黃瀨為此做過怎樣的設想,但自己是從來沒去好好經營這一部份的思維。
太麻煩了。
那天課後他覺得最好的方式就是順其自然。
現在還追不到對方,但指不定哪天就能順水推舟在一起,急什麼呢?
這麼一想還心情甚好的請了桃井吃冰,惹得那女人一直追問自己是不是又要什麼期末筆記才行賄絡之舉。
但黃瀨呢?
如果他把談感情想得很深,那麼這個差距也許就會一直存在,不就代表自己順其自然的想法顯得太不積極?很遜?根本談不了戀愛?
蟬吱吱亂叫攪得青峰是思緒渾沌、揉著後頸仰天長嘆,突地背後被人猛拍一下,是剛才的店員喘著大氣。
「先生您結帳東西忘了拿。」
他才看見那人手裡的小麻衣寫真書。
「媽,你的菜!」
青峰順手將一袋芥藍擱在餐桌,吸著拖鞋上樓摸口袋才想到沒帶手機出門,也是,一小會的時間不太礙事。結果剛推開房門鈴聲就來了。
他一摸是不得了,像塊燒紅的鐵般醞著溫度,忙接起來餵都還沒說完呢,對方就是一聲大喊的:「小青峰你終於肯接電話啦!!!」
喜歡一個人是一種魔咒,那人的聲音總能穿透你的心臟。
他笑了出來。
「什麼肯不肯阿你。」
「我真是沒辦法要工作啊不然一定去打球的!」
對方那頭倒是嘈雜得很,黃瀨的聲音被覆蓋得有一下沒一下。
時不時還能聽見疑似場控罵人的聲音。
「哦──、」
「阿阿──小青峰你還在生氣嗎?對不起阿,下次請你吃飯!」
青峰握著電話一臉莫名,他沒有生氣啊?
本想就這麼張嘴回過去的,卻突然起了點壞心眼。
「好啊,不如就今天晚上吧?」
「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我說今天晚上吃飯啊。」
青峰肩膀夾著行動,坐在床沿用嘴角撕開寫真書外層的塑膠薄膜。
「你是行動派嗎……那小青峰找餐廳!我這是抽著空打的得回去了,晚上見喲!」結果要掛上前又聽見黃瀨的聲音嚷嚷著傳過來說對了對了不能太坑我小青峰找價錢便宜點的,害得青峰笑著說知道啦你忙去吧你。
黑色的機身還留有那人急切打響電話攢下的熱度,以及那串串出門前未來得及看的訊息,他越往下瀏覽越藏不住燉在心頭的那份笑意,就像一鍋煮沸的開水清澈冒泡。
黃瀨一點也沒說錯,青峰大輝就是一個野生的行動派,這已經開了電腦查起合適的餐館,還吹著不成調的口哨。
樓下的母親打開袋子嘀咕,大輝這孩子真是不上心眼,說要買大白菜的怎買成這菜了呢!
青峰穿著深灰色的緊身短袖,手插兜里倚在磚牆刷手機,餐館設置的外頭燈將套在刷色牛仔褲修長的腿拉得更長。他抬頭就見一人個頭突出頂著頭金黃色在人群中張望,四目相接之際對他露出明顯笑容,高興地揮揮手。
他想,如果他們正在交往,對方一定會就這麼奔跑過來抱住他。
只可惜他們並不是情侶。
「你等很久嗎?」
黃瀨看起來有些狼狽,明顯就是一路奔波過來,這讓青峰心情特別好。
「沒,剛到吧。」
他見對方提著個大包,大概是工作需求一些衣服之類,想順著幫他提,卻在伸出手瞬間找不到名目。黃瀨好說歹說也是個精實的男人,有什麼理由讓只比他高幾公分的朋友提這個包的?
沒有。
腦子這樣一來一回的幾秒鐘,讓他看起來有些肢體上的尷尬,青峰內心局促想給自己個台階下,但他的好黃瀨早已鋪好長長的後路給他退。
「……小青峰你還在生氣啊?」
顯然模特再如何見識廣闊也沒料到眼前這位友人是想體貼自己一把,看青峰有些不自在,還以為人還在生著氣。剛出現時的喜悅壓縮了不少,聲音都透著軟。
「對不起阿……這工作是之前接的,臨時又要加拍,經紀人說了好久我實在不好意思──…」
燈打在垂著的睫毛,精緻的臉龐上撐出了小影子,無奈的嗓音和著奇怪的小口癖聽得青峰竟有些責怪起自己幹嘛裝脾氣大的跟人假計較,但又有一種飄然的愉快點綴在捨不得的複雜情緒中,他說不清是什麼。
「你阿……我一開始就沒生什麼氣阿?」
「啊?那你為什麼不回個訊息又不接我電話的?」
「哦──覺得你反應很有趣,逗你玩的。」
發現自己被擺一道的黃瀨傻了幾秒鐘,反應過來的時候裝作氣鼓鼓的模樣讓青峰伸手想去捏他的臉,碰到對方臉頰時卻變成了拳頭。
為什麼會是拳頭阿──…他心裡給自己吐了個大槽,拿捏不到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追求者等級不過爾爾嗎?只好順勢的輕碰了碰那人細軟的肌膚。
「好啦吃飯吧我餓死啦。」
「小青峰你這麼捉弄我就是想讓我請客吧你。」
黃瀨故作危險的瞇起眼隔著菜單瞪著對面的友人。
「你頭腦這時候倒是挺不錯嘛。」
「我就知道!」
兩人一來一往的吵嘴,後來變成黃瀨說著工作上的事情青峰時不時應著,直到對方不經意提及一個前輩時頓了頓。
井上?
他怎麼覺得最近好像聽過這名字。
「前輩他……不知道他會怎麼樣去考慮未來的事呢,記者會都哭了。」
青峰才赫然想起登上周刊的,就是那位井上。
「哦,我知道那則報導,八卦雜誌到哪都在明星屁股後跟著,難怪叫狗仔,就是對著這種事情搖尾巴吧。」
他拿起水杯喝,隨口說說自己的想法,
黃瀨卻沒有答腔,支手撐著頭望向挨著餐桌的落地窗。
玻璃映照出黃瀨的模樣,修長的腿交叉在桌下,眼神像穿透過壤往熙來的人群與車潮,混著夜晚的霓虹燈一閃一暗,到達一個他不知道的遠方。
如果是黃瀨,他也必須開一個這樣難堪的記者會,然後哭著道歉嗎?
喜歡同性別的人就是做了對不起世界的事情嗎?
為什麼呢?
「用不著開記者會。」
黃瀨轉過頭疑問地嗯了一聲,不明白青峰天外飛來這樣一筆的意思。
藏青色的目光落在黃瀨的右肩,他下意識揉著脖子沒敢看他,為什麼?大概跟漸漸燒上耳根的熱度有關。
「我意思是說,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不用開你前輩那樣的記者會,」
青峰盡量讓自己聽起來輕鬆又無所謂,
「你就應該正視那些傢伙,大聲的說,我就是喜歡男人,才對。」
隔了幾秒鐘黃瀨嘻嘻笑了出來,抖著肩膀說不愧是小青峰氣勢真驚人。
「看在你難得這麼善解人意,甜點算我的吧。」
「什麼阿,不是今天全部都算你的嗎?」
「你真是太霸道了!」
牛排上來的時候黃瀨的小眼神忍不住發光,喃喃說真是餓壞我啦,便沒有模特包袱的吃著香。
我會保護你。
其實剛才本來想這麼說的。
看著那人興高采烈的滿足樣子,
青峰想也許還不是能說出口的時候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