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大輝雙手抱頭,兩眼直勾勾地瞅著桌面那尚有餘溫的手機,彷彿再一會兒就能瞪穿它一樣。
他並不是刻意要跟黃瀨大吵一架的。
只是當他在周刊的封面瞥見自家戀人的頭條竟然是跟別的女模特摟摟抱抱的緋聞時,通話鍵就已經按下了。
又其實一開始對方帶著驚喜的軟膩聲音從話筒傳來時,他承認心情緩和了不少,但充滿質疑跟惡意的語氣卻沒有減少的傳了回去,對方先是愕然後又瞬間的沉默更讓他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好,正當自己好不容易擠出幾個笨拙詞彙想來展現些許歉意時,他聽見對方哽咽地嘆了口氣。
「小青峰,這個問題…我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就只是工作的一部份,你還是不相信對嗎?」
沒等他的大腦拼湊出回答,黃瀨無力的語氣化作一個拳頭揮了過來,
「每次都這樣真的是很累阿,哈哈。」在他的心頭狠狠灌上一拳。
然後惱羞成怒的結果就是他把電話給掛了。
真是該死。
青峰有時候真恨自己的笨嘴巴,還有太過性急的衝動。
他想起前幾天巧遇黑子,對方給的忠告。
『青峰君是不可能看書的吧,所以有時候看一下有關戀愛話題的節目絕對比較好的。』
『不懂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但在家裡不經意轉到的時候他還是看了。
鏡頭帶到主持人問及當初分手的理由,女來賓感慨卻笑得甜美:『一直在同樣的問題打轉,好累阿,就分手了。』
那樣的笑臉頓時跟黃瀨的臉重疊。
───早知道,還不如不看的好。
青峰撇嘴嘖了一聲,用力地抱著胳膊,彷彿這樣就能把莫名的煩躁通通給擠出來掐死一樣。
伸手摸了手機,金屬的冰冷貼上指尖,卻連一封簡訊捎來的溫度都沒有。
這是他們一百零一次為這類事情吵架。
其實起初青峰根本就不在意他跟誰傳什麼緋聞,只是隨著黃瀨知名度上升,一些有的沒的花邊新聞也伴隨其右。
儘管對方總是擺擺手叫他不要在意、永遠的理由都是工作的一環,或是那是對方自己黏上來他也不好直接做出大動作的反應。
但是那種半認真半開玩笑的態度終於在第十次看到這樣子的傳聞時讓青峰徹底爆發。
他堅持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意思何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結果對方還是說都是眾人的遐想跟媒體加上一點操弄杜撰出來的。
他說這樣就算你紅了形象還會好嗎,黃瀨便回說演藝界這種事情滿天飛他還在可容許的範圍內。
結果每次講到最後雙方火氣都上來,開始牛頭不對馬嘴,就算總是會和好卻一直沒有解決這樣的問題。
水聲自蓮蓬頭嘩啦嘩啦地流下,青峰用大掌搓著臉,希望洗完澡後那些煩死人的情緒都跟著一起流進下水道。
一旦習慣了的事呀然停止,人難免浮躁起來,也許自己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手機不可思議的沒反應的確讓他火大,但這樣錯了嗎?
習慣對方在自己身邊,是不對的嗎?
他並不是很懂,也不能夠很好的去解釋什麼是愛,或喜歡。
他只是習慣黃瀨沒頭沒腦的就笑嘻嘻環上自己;習慣他被自己惹哭後一臉不甘心的用重重的鼻音輕輕罵著小青峰真的很討厭;或是習慣他開心時揚起燦爛笑容說來1 on 1吧;還有習慣他難過時窩過來哭濕他的肩頭。
而這樣的習慣,他一點都不討厭。
他只是太習慣擁有他,這樣的理所當然不行嗎?
會分手嗎。
這樣的念頭閃過,搓洗短髮的手停頓了一下。
結果,洗去了外頭的塵埃,內心的雜質卻黏附得越多。
蒸氣隨著浴室的門打開而散出,他在一片朦朧中瞥了一眼牆上的月曆。
明天,是假日阿。
青峰大輝對於黃瀨看見自己出現在他家門口的反應是驚訝而不是厭惡,暗自鬆了口氣。
雖然本人應該沒察覺多少。
彆扭歸彆扭,黃瀨還是客氣地請來者進屋作客。
父母外出,待客自然落到自己身上,而當他將茶水端回來時,發現桌上擺了一個紙盒。
長長的睫毛眨了一眨,「小青峰,這是什麼?」
「有眼睛不會自己看嗎,蛋糕啦。」不自在的敲了敲桌面,拿起茶杯喝了起來。
黃瀨瞇起眼對青峰依舊兇巴巴的語氣感到不滿,但還是動手將盒子拆解,
「欸-是提拉米蘇?」
不大的蛋糕上灑滿綿密的可可粉,巧克力的香味隨著拆開的紙盒染上兩人的鼻尖。
「為什麼特地帶這個過來?」
「……為了昨天的事情。」不喜歡拐彎抹角的青峰將話題開門見山。
「……喔。」
儘管在開門見到是他時,黃瀨心裡就有底應該是為著吵架的事來的,但當話題就這麼攤開來時,仍然銳利得令人有些無所適從。他蜷曲著手指拼命想著如何開口,低沉的嗓音卻劃破了沉默。
「抱歉。」
對方率先開口是有些意外,但跟以往吵架伴隨的道歉卻在意料之內,黃瀨舒了一口氣,撐起一貫的笑容說道:
「竟然是小青峰先跟我道歉阿,恩恩,那就只好原諒你啦?是不──是……?」
青峰攫住自己的手腕,眉頭輕輕皺著的畫面,倒映了驚訝的臉。
幽深的青色眼瞳閃動,欲言又止的氣氛蔓延開來將空氣凝固,秒針滴答聲跟冷氣運作聲被倏地放大,在耳旁轟隆隆地響。
直到,黃瀨發覺被握住的手腕在發燙。
「昨天,我想了一些事情。」
青峰的眼睛沒有看著自己,但抓牢他的力道卻深深加重。
「我不太會說那些好聽的話,我只是不喜歡別人那樣碰你-或,抱你。不管什麼理由。所以……」撓撓後腦杓,
「我不是在懷疑你、---抱歉。」
乾咳一聲,青峰空著的手下意識地將發燙的臉摀住一半,
「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只在我身邊……就好了。」
──黃瀨君你應該也很清楚青峰君不太擅於表達,也許…他只是害怕失去你。
黃瀨沒有說話。
青峰有些戰兢地抬起眼,只看見低垂著的金色腦袋,伴隨手掌傳來的輕顫,以及拼命抹著臉的白皙的手。
雖然,眼淚還是溢出了指縫。
「……抱我。」
熟悉的厚重鼻音滾著嘶啞的嗓音,隨著淚水化去了一道透明的牆。
「不然,我會以為是在作夢喔。」
「……哭什麼阿。」
黝黑的手臂將戀人顫動的背實實攬住。
黃瀨哭了多久青峰不知道,只是當窩在自己懷裡的他蠕動薄唇說話時,他的胸前已然濕得徹底。
「……如果小青峰以後也這麼誠實就好了,」吸吸鼻子,
「最好吃醋的時候就說嗚嗚嗚我不開心了我吃醋了嗚嗚嗚。」
「哈,少得意忘形了你。」
卻還是被逗得笑了出來,寵溺的將下巴按在蓬鬆的金髮上,「我死都不會這麼說的,噁心死了。」
果然,自己還是非他不可啊。
黃瀨偷偷笑了起來。
其實一開始不回電話完全就是賭氣。
一邊想著才不要打給他、一邊期待對方打給自己。甚至偷偷在心裡說如果打電話來就馬上原諒你喔。
結果就這樣到天明。
夜半時分煩悶又委屈的情緒困擾著他,這次會分手嗎?每一次的吵架她都忍不住擔心。
他不想惹他不開心,又不想放棄讓他持續到現在的工作。
難道真的沒辦法平衡?難道其實他們真的走不下去。
每一次這樣的爭吵都讓他看到了未來的終點。他只能害怕得閉上眼睛。
黃瀨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聽到青峰難得的坦率眼淚就嘩啦嘩啦地掉了下來,
可能是發現通往未來的道路上光芒終於不再吝嗇地照進來、
或是發現了彼此都有更大的心去包容更小的事。
思及此,讓他不禁想起前陣子上節目聽到的小故事。
「小青峰知道提拉米蘇有一個很浪漫的含意嗎?」
「真無聊,知道那個要幹嘛。」
「什麼無聊--小青峰真是超沒情趣的。」故意噘噘嘴,
「提拉米蘇是義大利文喔,有帶我走全部的愛的意思。雖然只是個沒有根據的傳說,但還是很浪漫吧?」
「……普普通通啦。」
阿-是嗎,那,就帶走,把全部的愛都帶走。
帶走那些嫉妒那些煩惱,然後把我的心也帶走吧。
黃瀨。
Fin. 阿七
2012.0821
--後記--
謝謝甜品店老闆楓楓告訴我提拉米蘇的涵義(From Wiki)哈哈哈